老四这下清醒过来了,他双眉微皱长出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好不容易做出了艰难的决定。他又叹了一声,期期艾艾地说道:“小七,我要认真打了,你…你还是小心吧。”他嘴巴又微张了几下,眼里竟隐隐有点泪光。似是欲言又止还有什么话要说,又像是无语凝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唐妃玉听完只觉得心中升起了一股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异样滋味,也不知道是被戏耍后的愤与讶,还是失落中的羞与悲,险些一个踉跄,连手中的墨阳碧萧都没拿稳。这时他俩已经双剑对练了一百多招,足足打了两刻钟了,台下围观的弟子们都有点看得不耐烦了,抽到后面号码的几个弟子便纷纷忍不住大声催促了一阵。唐妃玉被台下的言语一冲又是一阵木然,只觉得平时没几分重量的墨阳碧萧此时也变得比顾冲虚的胳膊还沉。她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台下的顾冲虚,正迎上他鼓励的目光。
这似曾相识的目光竟勾起了她不久前的回忆,此刻她的思绪竟回到了那天他俩一起跃下飞身崖的时候。她想起那天的壮举,心中便又生出了无限的力量。她来不及决定是不是此后就和老四绝交,便娇喝一声“那便来吧”,举剑就迎上了老四一招青龙出海。
这回两人就打出真火来了。他二人的实力本来就极为接近,眼下各自奋起,直把这一多月来苦练的所有招式都施展了好几遍,连本来在台下催促的那几个弟子都看地叫起了好来。
终是老四年长一点,体力更为持久,一式燕子钻云往后跃起,接着一招犀牛望月横剑挥出一道半丈宽的月牙形剑气,还没等众人看清楚去向,他又疾速向前冲了几步,一剑青龙出海送出一点青芒。他这下在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内就打出了三记连招,乃是他苦练多日的绝杀秘技,也是道祖无量剑的数百种衍生变化之一,威力比起狮子四摇头来也差不了多少了。这却是徐无咎在这月新近教给众人的,虽然看起来只是简单的将招式融汇组合,但其中的难度比起单独施展来又何止提高了十倍。连徐无咎自己也坦言没能学会全部的这数百种变化,甚至许多变招组合都是只听前辈们提起从来却也没见有人施展过,难度之大也不知道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人能做到。
这一招唐妃玉果然抵挡不住,她这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被这一连串招式缭地更是眼睛都有些花了。她知道自己抵挡不住,索性便弃剑认输,故意略带哭腔地投入了台下顾冲虚的怀抱,像是无声之中向台上的老四发出了一个“我再也不跟你好了”的信号,又是引来了老四的阵阵妒意和失落。
这一天足足比试了五十六场对决,大伙儿用的都是徐无咎教的无量剑法,平时光顾着修炼也甚少来往,这一连串似曾相识的面孔和简直一模一样的招式看得台下一些记性寻常的弟子几乎都要分不清谁是谁了,时不时就会传来一片片零散的嘘声,然后便响起了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言语。
“咦,怎么又是赵崩山啊,这小子不是刚刚才赢了一场了么?敢情比武论剑还兴代打?”
“郭负城你个臭不要脸的,明明我昨天一招青龙出海就把你送下了台,你他娘怎么今天又上来了!哦哦哦,原来你不是郭负城啊。”
“李移峰,你小子还是赶紧认输下来吧,昨天你说的那段庞祖一剑分海活生生涸死了东海小白龙的故事我还没听完呢,早些打完快讲给我听听。什么?你不是李移峰啊,你是赵崩山?哦哦哦,那也早点认输吧,我早听说李移峰夜里磨牙打呼放屁说梦话的事儿了,快下来跟我说说真的还是假的。”
“吴骑龙你可真行,别以为换了一身杂役的衣服你老子我就不认识你了,你这他娘的是什么时候学的刀法啊也不教老子几招?信不信老子一口浓痰啐你一脸连你青楼里的亲生母亲都认不出你来?哦哦哦,看错看错,兄台见谅,原来你真是内务殿的杂役弟子啊。”这位显然出身市井的弟子也不知道是真认错了人还是瞎起哄逞口舌之快,一些下流粗话还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了,听地徐无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原来这吴骑龙、李移峰、赵崩山、郭负城四人乃是千机峰近来新晋的几位凝气境弟子。他们四人上山前都是天京城里有名的说书先生收养的学徒,本身都是孤儿,便拣了些评书段子里威风的词自己给自己取了名字。上了尧山后经常也寻些评书故事绘声绘色地说给大伙儿听,更难得他们四人师出同门、从小一块儿长大,眉目间也多有相似之处,众人便经常拿他们寻开心了。这四人也和气,从来也不以为意,只是偶尔嬉嬉笑笑地反讥几句。
今天五十六场比赛都结束已经是戌时了,顾冲虚几人忽然要走时却见到两个杂役弟子正朝他走来,两人先一拱手,道:“顾师兄,谢师兄,郑伦师兄有请。”二人均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郑伦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郑伦虽是千机峰主事,但他这差事却是众多内门弟子中最轻松地一个,每日只须安排何时送饭、何时烧水送汤,一切事务自有他人料理。除非是弟子们大打出手,否则平时便只管自顾自修炼,等闲也难得见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