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希山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他神色淡然,像是刚刚挥手赶走了一只嗡嗡直叫的苍蝇。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册不知道该说是黄色还是绿色的竹简,伸手一指,那竹简就飞到了顾冲虚的手中。
“赶紧选吧,无论是道法还是法宝,只能选择一样。”
顾冲虚忙不迭地翻开竹简,下品飞剑寒光、下品法宝宝山葫芦、《玄元龙象功》、《金刚符真解》、《仙鹤符真解》……映入眼帘的赫然竟是一个个法宝和道法的名字。面对这琳琅满目的众多珍宝,顾冲虚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他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这时便突然发现了一个墨迹尚新的名字—《太一剑典》,正是那天庞山给陆栖花准备好的贺礼。
顾冲虚心中一琢磨,论飞剑他已经有了伏光剑,论符道技法他已经有了《神符真解》,论修炼法门他更是学会了气宗祖师宋黄庭真人所创的《龟息吐纳法》,只有道祖无量剑和他领悟的分光掠影还算不算太契合。
他心想庞祖自创的剑术总不至于太差劲,索性一咬牙就做出了决定。
“杨师兄,我就选这套《太一剑典》。”
杨希山“哦?”了一声,脸上忽然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他也不知从哪儿就掏出了一本绣着金边的单薄小册子,然后便直接扔给顾冲虚了。
顾冲虚忙不迭地接过《太一剑典》,来不及细看便塞入了小须弥戒里。
这时殿里忽然一阵沉默,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压抑。顾冲虚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他悄悄地抬头望了一眼陆栖花,却看见他牙关紧咬,脸色煞白。于是他就知道陆栖花不是不想说话,而是说不了话。他只好躬身行礼,道了声“告辞”便和陆栖花一起转身走了。
一路无言,可顾冲虚却觉得回来的路比去时要漫长了许多。
两人在剑王峰落下,顾冲虚终于觉得一阵轻松,他开口问道:“陆师兄,你受伤了?”
陆栖花正要回答,可他刚一开口喉头间就已涌出了一阵血腥味,他再也装不下去了,“哇”地一声便吐出了一大口血来。
顾冲虚大骇,他颤声道:“陆师兄,你、你怎么伤得如此严重?”
陆栖花自顾自地盘腿坐下,仔细调息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道:“我早就听说了杨希山这些年闯下偌大的声名,看来倒也不全是好事之徒在一昧地吹捧。”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啊,杨希山的揽月剑如光似影、伤人于无形,他这剑气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侵入我体内的。初时我还当自己只是略逊一筹,没想到越到后来这剑气就发作地越是厉害。”
顾冲虚见他神色间已好了许多,忙问道:“陆师兄,那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陆栖花道:“现如今已经无碍了,毕竟是同门师兄弟,杨希山也绝不敢对我下死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早先答应你的神符殿行走一职却是没有太大希望了。”
顾冲虚一阵黯然,他早已习惯了神符殿的生活,可他却也知道辟谷境的弟子必须得搬去玉都峰修行。他正想开口请求陆栖花想法子将他留在剑王峰,这时陆栖花却好像已经知道他心中所想了一样,他笑道:“你也别太伤心,执法殿明文说了让你在神符殿做工一年,这一年时间还早着呢,就算有人想赶你走那也得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顾冲虚一阵欢喜,他在千机峰修炼时就一直承蒙徐无咎照顾,那个潇洒飘逸的身影一直都记在他的心里,可这一刻他却忽然觉得这位陆栖花陆师兄似乎也和徐无咎有几分相像。
他忽然叹声道:“要是徐师兄在就好了,他若是能执掌功德殿,那这种事就一定能秉公处理。”
陆栖花也转头望向南方,喃喃道:“是啊,要是徐师兄在就好了。”
十一月的夜不但暗地更早,风也吹地更冷了。凌冽的晚风刮过山峰,掠过松林,穿过窗门间的缝隙,便吹进了顾冲虚的心里。一阵一阵的风声如涛似浪般袭来,于是顾冲虚的心也就立刻变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