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如今天下群雄并起,朝堂之上朋党林立,此乃乱世也!而乱世正是英雄辈出之时,昔日,昭烈帝刘备不过是一织席贩履之徒,然而却能克成帝业,况于主公乃是皇室正统乎?主公欲成大业当效高祖韬光养晦之策,当学三国孙权制衡之略,如此,在这乱世之中,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啊!”似乎是方才休息了一段时间,江敳的语气平顺了不少。
“道子愚钝,还望江大人细说与道子。”司马道子以手抚江敳之背。
江敳闭目喘息一阵,随即缓缓睁开眼睛,慢慢说道:“如今,我朝内忧外患,外患,老臣自不必多言;内忧,以老臣愚见,朝中之势可分为三,一为谢氏,二为天子,三为除谢氏之外其他士族,而主公既非其内,也非其外:非其内,乃是主公现仍不在这朝堂之中;非其外,乃是主公亦是皇室一族,自然不能置身于事外矣;主公之势与这三势相较,犹如繁星之于皓月,栗粟之于廪仓耳!”
江敳说到这,似乎气力有所不足,故而又停顿喘息,司马道子也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无言语,良久,江敳又道:“主公势虽不如,然则这琅琊、会稽二地,自古便是人杰地灵,奇才辈出,此天赐予主公安身立命之所,大展宏图之基,主公当韬光养晦,善善营之,使两地万民修生养息,安居乐业,如此,四方才俊必感主公之德,而报效于主公矣!”
江敳又喘息数声,接着说道:“如今王家人才凋谢,势力一落千丈,恒家恒冲亦胸无大志,偏安一隅;朝堂之上,谢安独掌朝政,风光无俩,其他门阀则是眼红而不敢攻,敢攻而搏不过;尤其是当今天子,和那谢安可以说是势如水火,天子想借主公之权制衡于谢氏一族,主公何不借天子之力以制衡于这三股势力呢?这只不过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江敳又咳嗽数声,躺于榻上,闭目凝神。
司马道子听完,顿觉茅塞顿开,恍然大悟,忙说道:“今日听江公所言,道子如梦初醒,如醉方觉,道子在这里多谢江公了!”
说完,司马道子郑重地施了晚辈之礼。
原来还是一口一口“江大人”的叫着,现在突然改叫“江公”,江敳在垂垂而危之际,忽然听闻司马道子如此称呼自己,不禁面露笑容,却还是流泪不止。
“江公,道子还有一事相问。”司马道子见江敳此时呼吸平缓,又问道。
“主公请讲。”
“前日,王国宝来到我琅琊府中,言其乃是受谢安之害,特来相投道子。道子怕他是谢安安插在琅琊的耳目,故而相问于刘穆之,那刘穆之虽未明言,可道子却知道刘穆之的言外之意乃是:王国宝极有可能是陛下派来的。此间真伪,还请江公为道子一决。”司马道子缓缓说道。
江敳缓缓睁开眼睛,沉默数息,慢慢说道:“刘穆之此子果然聪慧,他日必能助主公一臂之力啊,老臣亦认为这王国宝必是天子遣来琅琊的。”
司马道子望着江敳,心中思量着江敳的这句话,而江敳则又把眼睛闭了起来,过了半晌,司马道子又问道:“江公,这王国宝若真是天子派来的,道子应该如何处理此人呢?这琅琊、会稽两地我该委任其以何官职?”
“主公觉得那王国宝此人才识学问如何?”江敳闭着眼说道。
“昨日道子用刘穆之之计,相试其才,结果大失所望,坊间传言其文采斐然,出口成章可能言过其实,以道子看来,王国宝此人虽有些才华,却也是平淡无奇,毫无亮点。”司马道子忙说道。
“主公,以老臣愚见,王国宝此人乃溜须拍马之辈,蝇营狗苟之徒——小人也,此人连自己的岳父都能背叛,况于主公乎?”江敳说完此话,又闭目养神起来。
“道子知道了,明日道子便打发他走,而重用刘穆之。”司马道子听江敳这么一说,心中主意已定。
司马道子方说完此话,江敳突然睁开眼睛,说道:“慢着,主公,此人非但不可驱赶,主公还要重重的用他,赐他土地奴婢,给其高官厚禄。”
“江公,此人既是小人,为何还要重用?”司马道子疑惑道。
江敳待到呼吸平缓,慢慢说道:“主公,此人既是天子派来主公身边的耳目,就说明天子必然会赐予主公开府之权,若主公没有兵权,天子又何必派王国宝前来?老臣以为,恩旨不日便会到这琅琊。”
“江公所言甚是!”司马道子点了点头。
“那王国宝可以说是天子手中的一枚‘棋子’,既然天子可以把他作为‘棋子’,主公何不也把他作为自己的‘棋子’呢?主公试想,天子如果没有派王国宝前来充当耳目,那么主公的所作所为,无论是忠于天子的还是其它的,天子都不会看见,如此这般,天子便会猜忌主公,可是这王国宝来的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