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的这片不大的草地,今天放过牧后不能再来了,否则,羊群会把草根都吃掉,来年也就长不出草来。
憨娃想着,随手丢了块石头,把跑出草地的羊儿赶回羊群。
眼看冬季就要到来,除留下些种羊,其他都可以卖掉换些银两,那时,叔叔景兹也会从布拉克塔格山脉之南回来,一家人便能团团圆圆过个快乐的春节。
是不是该给养父买件新的大衣?那件羊皮大衣已穿很久,早该换了。还需给叔叔景兹换一匹快马,叔叔那匹老马已年过二十,还是随养父刚从波斯出发时所骑,一直到现在都没换过,想必跑不动了罢,既已随叔叔劳苦奔波这么些年,也该让它安享晚年。还要给芮嫚儿买些好看的衣服,人靠衣装马靠鞍嘛,她穿了新衣裳定是会更漂亮些。
想到这儿,憨娃发自心底地笑起来,自把那曾在杅泥城见过的仙女忘了个一干二净。
今年定会与往年不同,因为往年,叔叔很难在家过个舒畅的春节,那些不畏艰险远道而来的商客们可没有那么多闲心,他们只想把带来的货物安全送到大魏境内,再从那里换些值钱的货品回去。而今年,他要与芮嫚儿结成夫妇,想必这么大的事,叔叔不会再出远门。
憨娃刚把跟来的芮嫚儿赶回家,这地方意想不到的事太多,实在不想她在这处荒野的山岗发生什么意外。想起芮嫚儿不情不愿的神情,偏又不愿违背他的话,只能胡搅蛮缠一番后,一步一回头地爬上坡,恋恋不舍地离开。
没过多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憨娃抬眼往那处看,见一群蒙面黑衣人正骑马对另一穿灰色长袍的人紧追不舍,想必是一群劫匪好不容易寻到目标,正欲劫其财物。那被追之人定是斗不过一群人,且看上去已被追了很久,他胯下的马儿已直喘粗气,眼看就要被追上包围。
那被追之人没穿黑衣也没带头罩,定不像自己般是个专抢劫匪的强贼,想必只是个无辜的路人,令憨娃想起柔弱的楚伯,心里顿时升起一团怒火。只是他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镇定地看着这些人的动向。
这群人跑到山脚的草地,被追之人胯下的马直吐白沫,再也跑不动时,这才跃身下马,大声喝道:“我与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这如钟吼的叫声,把羊群吓得四散乱串。
蒙面人中有一人回道:“你等几次三番坏我好事,今日好不容易逮到你落单,不杀你杀谁?”
看来那灰袍汉子必也是功夫在身,他从马背抽出长刀,立了个弓步,怒喝道:“既受重金保护商客,自要竭尽全力,尔等即便被我多次阻拦,必也不能怪罪我等,如今落到这步田地,我自也不是怕死之辈,来吧。”说罢,匆匆对一旁的憨娃道,“小兄弟,赶了羊群赶紧走远些,省得伤着你。”
憨娃只笑笑不作答,握紧手里的长鞭,定定地站在一旁观望着。
蒙面人亦纷纷跳下马来,各自抽刀围住灰袍汉子,却并没有轻易妄动。憨娃默数一下,那蒙面人居然有七人之多,以这么多人围困一人,居然还这么小心翼翼,想必灰袍汉子不好对付。
果然,有一个蒙面人忍耐不住,疾冲上前,手中的长刀直往灰袍人脑袋劈去。那灰袍人也不急,身形一晃便轻易躲过,待那家伙招式已老,长刀突然间刺出,那家伙腹部被刺穿,鲜血隔着黑衣汩汩冒出,徒然倒在地上大声叫唤。
这情景几在瞬息之间,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他们做了哪些动作,只以为那刚还气势汹汹的家伙,眨眼间腹部多了个血窟窿,这会儿只剩垂死前的呻吟。
再没有蒙面人敢轻举妄动,只能围住灰袍汉子,不时有人大喝一声,却没人敢像刚才那人般举刀上前格斗,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有蒙面人大声道:“兄弟们,一起上。”说罢,冲向灰袍人。
想必这人是个头儿,这喊声如同命令,其余五个蒙面人也随那人冲过去,这片戈壁上顿时响起长刀相交的磕碰声,以及受了伤的蒙面人的呻吟。
好汉终究也架不住人多,灰袍人渐渐开始气力不支,手上的长刀也慢下来,再也不如初前那般凌厉。蒙面人虽有几个身上挂彩,偏那伤势不算太重,自也没有停止攻击,何况还有两个没受伤的,见灰袍人手脚慢下来,攻势更加猛烈。
灰袍人的身手绝不在叔叔景兹之下,从他的语气,亦能听出他与叔叔干着同样的营生,皆是为过往商客做保镖,可能平日里多次阻扰这伙蒙面强贼,于是被他们记恨在心,这次便来寻仇。这样一想,憨娃更觉得需要帮灰袍人脱困,不然,这些家伙要是也记恨叔叔,那叔叔岂不是太过危险了么。
眼看一柄反射着阴森寒光的长刀直劈灰袍人的头部,而他却正忙于对付另一个蒙面人,根本无暇顾及这边,憨娃大喝一声,扬起手里的长鞭,那长鞭不偏不倚,恰好缠住捏那长刀的手腕,用力一带,那蒙面人便被扯倒在地。
既已加入战团,憨娃放开了些,长鞭在半空打了个回转,等落下时,已挽住另一蒙面人的颈脖,恰灰袍人击退身前强敌,回头补一刀,被缠住颈脖的家伙便软软倒了下去,眼看是不能活了。
憨娃想,这灰袍人可比叔叔景兹要心狠得多,杀人不带眨眼的。又一想,这毕竟是场你死我活的争斗,若不杀死他们,必定要被他们杀死,自己没带头套,定会被这些人记住面孔,既然管了这事,也不能让他们活着日后找芮家,到那时,全家都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