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几个校尉低头不语。
他们每个人手下兵马都不止五千,本来也以为这么个小城唾手可得,一击即破。
可是没想到这小城内的曹军竟守的如此顽强,攻了两天都没攻下来。
这时候郭图捏着胡须板着脸,在旁边沉吟道:“曹军以三千军马守城,还守了两天,想来必然得到城内豪绅以及百姓支持。
如今我军未曾一鼓作气,反而猛攻两日未曾拿下城池,军兵士气已然受挫,明日恐怕攻势再也不能如此凶猛了。”
“想要鼓舞士气这还不简单?”颜良冷声道:“传令下去,若明日攻破城池,本将允许将士们任意在城内劫掠三日,钱粮女人,谁抢到便是谁的,本将一律不过问。”
自古以来,任由军兵们劫掠,便是最好的提振士气的方式。
此前颜良送信前去威胁的时候,并没有真的打算纵兵劫掠,毕竟他们南下也是打着奉皇帝血诏,诛杀朝中奸贼曹操的名义,与百姓无关。
可是既然白马城上下已经铁了心的跟他袁氏作对,那他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了。
反正抢的都是曹氏的百姓,他不用承受任何压力。
听到这命令,校尉们眉开眼笑,有人道:“将军若是早下此令,城池早已经拿下了。”
“死了那么多兄弟,憋了那么大的火,谁不想赶紧冲入城内,把这股怒火发泄出去?”
“呵,你是想怎么发泄?”
“还用问?当然是对着城内的女人发泄了!”
“哈哈哈……”
当夜,校尉们把颜良的命令传下去,果然袁军士气高涨,对于明天的战斗充满期待。
这个时代的军兵没有军饷,所以抢百姓的粮食装入自己口袋,抢敌方百姓的妻女供自己yin乐,还不用受任何律法惩戒,这是每一个军兵都想干的事。
所以军纪不好的军队往往战力强悍,这就是原因之一。
……
与此同时,守备将军府的院内,陈景与一众豪绅全都神色凝重的看着刘延。
刘延满脸血污,身上有数处伤口,相比于两天前的信心满满,现在简直有天壤之别。
“亭佑将军,说实话,守不住了是么?”陈景沉痛发问。
刘延漠然,过了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他也不想睁眼说瞎话。
陈景长叹了一声,道:“老夫今年五十有六,就算现在死了,也不算夭寿。
不过……老夫老来得一女一子,女儿年方十五,小儿不过垂髫,平常爱若珍宝。”
他满脸颓然的对刘延道:“老夫死则死矣,恳求亭佑将军一件事,明日趁乱保护小儿小女突围吧。
今日老夫家中钱财珍宝任由将军取之,只求将军能把小儿小女活着带到许都,有口饭吃就行。
至于将来如何,就看她们姐弟的造化了。
老夫于九泉之下,也铭感将军大恩大德。”
说着,这位白马城最为尊贵之人,对着刘延深施一礼,不再起身。
有他这么一带头,其余的豪绅也纷纷言道:“对呀,既然已经守不住,将军也没必要把剩余的军兵,浪费在多守一个半个时辰上了,不如保护我们有限的人突围,也好过留在这里等死。”
“女眷留在这里死路一条,若是趁乱突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将军,突围吧!”
大家都围着刘延,七嘴八舌,陈景站起身来冲大家摆摆手道:“诸位静一静,请听老夫一言。”
所有人全都闭了嘴巴,鸦雀无声。
陈景继续道:“首先诸位要清楚,外面全是袁军,想要突围,靠两条腿是突不出去的,必须要么骑马,要么乘车。
家中有马匹的成年男子,骑术精湛者,可以随军冲出去。
至于女子与幼童,则必须乘车。
为了保证速度,必须使用双辕车,而且每车不宜超过四个人,如此才能不被袁军追上。
否则拖慢之人,即使被袁军追上,亭佑将军也不能回军相救。”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称是。
“如此,谁家有几辆双辕车,想要安排哪位亲人撤离,诸位请自己决定吧,一个时辰之后,咱们在此会合。”
陈景不愧为白马城的实际领袖,几句话便把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妥妥当当。
所有豪绅们都在估算自己家里有几匹马,有几辆双辕车,考虑把这一线生机的机会安排给谁。
其实,马车在这个时代本就价钱昂贵,更毋庸说双辕车,在整个白马城都不超过十辆。
当然,这都是有钱人家才有这等逃离的机会,至于普通百姓,只能坐地等死。
刘延见众豪绅已经决定,也就不再推辞。
他来镇守白马,本说是面对袁军偏师,可是如今面对的却是袁军主力,还依然苦守了两日。
如今即使战败,责任也不在他。
左右援军也遥遥无期,他率领军兵在这里与白马城玉石俱焚,拖延一个半个时辰,也并非明智之选。
所以率军突围才是最合理的选择。
至于突围时机,最好选择在明日袁军攻城之时。
如今外满四面都驻扎着袁军,而且骑兵甚多,若是连夜突出去,被袁军骑兵追赶,更没有活路。
所以待袁军攻城时,趁乱突围才有逃生的可能。
将军府庭院内火把照耀的灯火通明。
一个时辰之后,陆陆续续有双辕车驶了进来,同时每辆车边上都有哭哭啼啼送别的亲人。
大部分豪绅都会安排自己心爱的成年女儿先逃。
毕竟袁军进城,她们最容易受到侵害,而男性则有可能生存下来。
当然也有豪绅安排自己先逃的,也有安排幼童先逃的,选择各不相同。
他们知道,也许过了今夜便是生离死别,所以无论在车上的少女们,还是在车外送行的人,全都不忍放弃这最后团聚的机会。
这庭院内足足进来了十辆双辕车,同时也成了大型亲人告别现场。
陈景夫妇站在马车前面,车厢里坐的正是他的女儿陈娇和儿子陈亦。
陈娇虽然年方十五,但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国色天香。
本来作为白马城第一士家女,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将来无论嫁到谁家都是当仁不让的贵妇。
可是如今却要面临着颠沛流离,仓皇出逃的下场。
“父亲,母亲,女儿不走,不要赶女儿走,”陈娇握着母亲的手,哭的梨花带雨。
“傻孩子,哪是父亲狠心赶你走?”陈景痛心疾首道:“若袁军进城,将你擒获,你会生不如死的。
送你逃出去还有一线生机。
将来到了许都,没有了父亲庇佑,你要学会普通人家的劳作。
见到当官的要叫使君,见到当兵的要尊称为将军。
将来或许咱们整个白马陈家,就剩你们两个人了,你们姐弟要互相扶持,听见了么?”
陈景言语里不舍之情溢于言表,这是一个父亲临终前,对儿女的谆谆教导,教她们离开优渥的环境之后,该如何为人处世。
“女儿知道了,”陈娇泣道:“不是说每辆车能乘四个人么,父亲母亲何不到车上来,咱们一起走?”
陈景看了看左右,小声道:“不要多说话,每车乘四人是父亲决定的,你看他们都把人装满了,可是咱家马车上只有你们姐弟二人,要轻的多。
所以明日出逃之时,即使遭遇袁军追逐,你们这辆马车也是跑的最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