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的尸身运回洛阳,丧事是秘而不发的,头一天还当皇帝,翌日就驾崩,民间怕是掀不知几丈高的风言风语。
当然这些都是朱友珪的想法,此时回到洛阳的,除了耿青,还有杨师厚等人,远在汴州的朱友文也派人过去通传他赶回洛阳,不过在这之前,各军将帅、朝中官吏俱都云集皇宫,后者听到新皇驾崩,被牛存节劫持杀死,俱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皇宫龙武、控鹤两军都在朱友珪掌握,此时心境与往日大不同了,父亲一死,尤其是在没有立太子的情况下,他登基更是理所应当。
“牛存节侍奉父皇多年,一直以来忠心耿耿,却是没想到,竟生出取而代之的心思,孤心中悲痛难忍,但我父新亡,国又不能无君操持,孤只能忍下心中悲痛,先将父皇后事料理,再与众卿议论国事,我大梁将来何去何处,都要一步一步议出详细。”
朱友珪脸上挂着泪水,坐在龙椅一侧另置的大椅上,看着下方文武,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往后大梁将是他说了算了,不过眼下他如此说,也是想要众人面前表现出悲伤的情绪,和接下来私下拉拢朝中文武,尤其杨师厚、葛从周、王彦章,以及耿青。
“郢王。”
他想着时,文臣队列之中有声音响起,位于文首的耿青半阖眼帘,不用回头看,听声音也知道是谁。
知崇政院事、光禄大夫——敬翔,走出队列来到中间躬身拱手。
“郢王此言不妥,陛下亡于意外,但我大梁百废待兴,国事不可滞后,郢王救陛下心切,可见孝道,主持文武议事,可见独当一面之胆魄,又是陛下亲子,理当在我大梁万难之际登基持国。”
耿青面无表情抬了抬目光,终于明白朱友珪为何选在这个出人意料的时间造反,原来是这位在背后出谋划策。
对方向来以朱温马首是瞻,敢这般做,又为何?
耿青余光看去垂首躬身,一副忠臣模样的敬翔,‘此人下这样的决断,难道是因为其妻?’
对方家中房中之秘,往日他听朱温说过,敬翔之妻刘氏,生的貌美艳丽,常过府被朱温享用,耿青自然在府中见过两次,那女人生的天生媚骨,一颦一笑很是勾人,比之义嫂白芸香相差不多。
此时大殿内,随着敬翔劝说朱友珪登基的话,已得到朝中不明真相的文武附和,没有表态的,也就耿青、杨师厚等一帮人了。
“众卿之言,孤心里记下,可父皇今日殡天,心里难言的悲痛,待过几日再言此事。”
朱友珪很清楚眼下不可操之过急,话语落下后,朝议也就散去,他让耿青和几位谋士留下来,待文武出了神宫,他忽然起身,下了御阶,拱手就朝耿青一拜。
“郢王,你这是何故?”耿青皱着眉,伸手虚抬。
那边,朱友珪顺势直起身,他眼中还有泪水,哽咽道:“尚书令与我父情同兄弟,那日送来府中书信,父亲已给孤看过,孤谢尚书令仗义执言,父皇也表明不久就立我为太子。只是没成想出了这样的事。”
“郢王节哀。”对于朱友珪的悲伤神色,耿青脸上难有波澜,“兄长之事,我痛心疾首,刚刚子振兄(敬翔)说的对,国不可一日无君,登基一事,我站郢王。”
朱友珪吸了吸鼻子,感激涕零的又是一拜。
“孤谢叔父帮衬。”
“郢王客气。”
见耿青如此说,那边朱友珪安心不少,自己未显赫时,对方还能为自己说话,可见是对自己是看好的,如此一来,再观察一段时日,可考虑是自己人了。
几人又说了一阵,耿青、敬翔、李振、柳璨告辞退出皇宫。看着四人离开,朱友珪悲戚的神色渐渐收敛,抬手勾了勾,大殿灯火照着的殿柱后侧,龙武军统军韩勍转身出来,沉默的在拱手躬身。
“带人去汴州,迎上朱友文,逼他自戮。”
韩勍将头垂的更低,随后压剑首,拖着披风大步而出。走去的外面,阴沉沉的天空似有雨落下来。
长长的宫墙间,耿青四人信庭漫步般走去皇城城门,李振、柳璨二人微微垂脸,与一旁的敬翔落下两步,后者一扫往日唯唯诺诺的神态,微斜眸子看去两人,笑道:
“陛下殡天,二位莫要悲伤过度,郢王往后登上大宝,还需两位多多支持才行。”
李、柳两人泛起笑连连拱手,他二人栖身朱温已久,根基牢固,如今朱温一死,自然就失了依靠,而与郢王走得近的敬翔,则借此机会,地位明显已到他们头上。
“呵呵,两位都是玲珑心,想必也知晓在下所指。”
走出皇城,敬翔朝他二人笑着拱手分别,后者自然不敢得罪,还礼后便乘上马车驶离。
“尚书令。”
待二人马车走远,敬翔也准备打道回府,看到耿青没有上车离开的意思,试探的问了一句,那边,耿青抖了抖袍摆,径直上了他的马车。
“一起走走吧。”
“尚书令有闲,翔自该奉陪,不如这样,到我府上小酌几杯?”敬翔笑着摊手一请,如今谢瞳已去,李、柳二人失势,就只剩他与这位耿青能屹立朝中不倒,若是能结盟,站在一个阵线上,那就更好不过。
耿青点点头,伸手。
“请。”
坐去车里,马车缓缓驶离原地,汇入繁杂的长街,人潮来往,卖着字画的摊位让人驻足留恋;飘着酒香的酒肆,馋的路过的汉子使劲吸了吸气,随后被一旁五大三粗的妻子掐着耳朵拖走。
“上好的酒水,龙溪老潭泉水所酿......”
“瞅瞅好看的字画,仿前人大家所画,挂在家中平添清雅。”
纷纷杂杂的声音在车外长街此起彼伏,各种叫喊、吆喝的声音里,安静的车厢之中,接过温水的耿青端到嘴边抿了抿。